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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here are you going?

安藤同学与上班族

QAQ两篇合起来看,太好了……

昨天你遇到的那个邮差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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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藤同学十七岁了,暂时还没有什么烦恼。
先从安藤同学的学校说起吧。安藤同学在附近的公立高中读书,每天走路上下学。安藤同学的成绩不上不下,语文虽然还可以,但数学从没及格过。老师找他谈话的时候,曾十分严肃地对他说:这样下去你是升不了学的。不过安藤同学觉得没什么,因为他本来就没打算上大学。安藤同学的爸爸开着一家小工厂,安藤同学打算一毕业就去那里工作。
安藤同学跑得很快,在学校的棒球队里打外野。安藤同学小学五年级的时候,有一天放学回家,看到自己家养的狗正在欺负野猫。那时的安藤小朋友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把狗赶走,而是冲过去抱起猫就跑。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附近公立初中棒球队的教练看到了。于是,就这样,安藤小朋友开始打棒球了。
到了高中,安藤同学还是继续打着棒球。但高中棒球队里的明日之星不是他,而是他的邻居,邻居的女朋友是棒球队可爱的经理。但安藤同学觉得这也没什么,因为他其实也不是很想当明日之星,同时也不是很喜欢可爱的球队经理。
安藤同学的哥哥已经上大学了,安藤同学的弟弟还在上小学。托哥哥的福,安藤同学从来不用愁没有衣服穿。但是,当安藤同学照哥哥那样把自己不穿了的衣服给弟弟的时候,弟弟却大发脾气,说不穿哥哥穿过的旧衣服。为此安藤同学的妈妈感到有些担忧,试探着问了安藤同学好几次,问他想不想买几件新衣服。但安藤同学每次都说不用,因为他的确觉得这没什么。再说,哥哥的衣服也很好看,安藤同学觉得应该都是哥哥的女朋友帮忙挑的。
安藤同学家其实离学校有一站地的距离。他以前是骑自行车上下学的。后来有一天,他弟弟开始吵着要骑自行车了,但问题在于,安藤同学家小小的院子里再也放不下新的自行车了。于是安藤同学就把自己的自行车给了弟弟,自己改为走路上下学,还能顺便锻炼一下身体。弟弟这次倒是一声不吭地收下了,大概他也明白这词即使大发脾气,也不会有新的自行车。
于是,从高一的冬天开始,安藤同学就开始每天走路上下学了。安藤同学在棒球队训练到晚上九点多,饿得要死,恨不得马上飞奔回家,或者飞奔到车站前的便利店买一个肉包。安藤同学觉得吃什么都行,安藤同学的妈妈给他准备便当的时候最不用费心了,因为安藤同学吃什么都吃得很香。不过,从棒球队训练完,晚上回家的时候,安藤同学会觉得便利店的肉包比什么都好吃。
之前的一天就是这样,安藤同学一边吃着肉包一边走出便利店,在拂面的春风里觉得特别满足。
然而就在这时候,他感到了一阵冲击。安藤同学过了一小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撞到人了。他低下头,看见一个有点驼背的上班族正在发愣。那之后,安藤同学才看见散落了一地的文件。
安藤同学赶紧蹲下来帮上班族收拾文件。但是,上班族的反应却没有安藤同学想象中的大。他还以为自己会被教训一顿呢。但上班族只是带着一副仿佛在愣神、又仿佛很困的样子向他道了谢。

安藤同学长这么大,只有一次是真心实意地感到烦恼的。那时安藤同学的弟弟还没有出生,安藤同学还是安藤小朋友。有一段时间,安藤小朋友的一个小叔叔、安藤爸爸的一个表弟借宿在安藤家。他当时住的房间就是后来安藤弟弟的房间。安藤小朋友不怎么喜欢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叔叔,不仅不怎么喜欢他,还有点怕他。有一天安藤小朋友放学回家,发现只有小叔叔一个人在家。小叔叔坐在客厅里,手里拿着一本书,但似乎并没有在读,而只是坐在那里发呆。他听见动静便回过头来,微笑着向安藤小朋友打招呼。就是在那个时候,安藤小朋友看到了小叔叔的眼睛。
这个人就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。安藤小朋友懵懵懂懂的,但却在心里这样想。他看着小叔叔的眼睛,看着一团漆黑,这样想着,并因此而感到烦恼,感到害怕。
后来,过了几天,那个小叔叔就走了。再后来,等安藤小朋友已经变成安藤同学了,他才知道那个小叔叔在从他家离开后,没多久就自杀了。他的尸体在附近的河道下游被人发现的时候,似乎已经被水泡得不成样子了。小叔叔那天的那双眼睛,和他不成样子的脸,曾反复在安藤同学的噩梦中出现了一阵子。
安藤同学走在回家的路上时,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件事。这是第二次。他想,同时想着刚才自己撞到的那个上班族的眼睛。他为之感到烦恼,并隐约地感到恐惧:毕竟,他已经不是安藤小朋友了。但他的确还是一样感到了一丝恐惧。
安藤同学一直走到家门口,还在想这件事。但等他进了家门,跟家人热热闹闹地说了一会话,就不怎么想这事了。等到第二天早上他去上学的时候,就差不多已经把这事给忘了。

过了有一周,樱花开了。但安藤同学忙着训练,没空去赏花。不过,他本来就对赏花没多大兴趣,所以觉得这也没什么。只是有一天,他走在上学路上,偶然间抬起头的时候,看到了一大片仿佛要遮天蔽日的樱花。只有在那个时候,他心想:啊,樱花开得真好看。
那天放学后,他照样在棒球队训练到天黑。回家的路上,他照样饿得要死,恨不得立刻飞奔回家,或者飞奔去车站前的便利店买个肉包。
等他一边吃着肉包,一边从便利店里出来的时候,正迎面遇上了一个要走进便利店的人。安藤同学这次没有撞上去,他一边敏捷地避开了对方,一边模糊地想起了上周自己撞到的那个上班族。
“啊。”这时他听见自己差点撞到的那个人有点儿惊讶地说。
安藤同学向他看去。啊,这不正是上周他撞到的那个上班族吗!安藤同学的记忆复苏了。
”啊。“他也又点儿惊讶地说,”您好……“
”你好。“上班族点点头,似乎笑了一下,但安藤同学没有看清楚。
“之前真是不好意思。”安藤同学说,觉得稍微有一点尴尬。上班族可能也是这么想的,因为安藤同学看见他的眼睛游移了一下。”啊,没有的事。“他说。
他们有一小会就那样沉默得站在那里。安藤同学手里吃了一半的肉包散发出香味来,让他觉得更饿了。他觉得这样不行,于是他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尴尬,但还是说:“那,那我就先走了……“
上班族又点点头。他的头发似乎有点长了,有一缕头发在他点头的时候,在他的额头上晃动着。
”您晚安。“安藤同学说。
但就在安藤同学与上班族擦肩而过,甚至都走出几步了的时候,上班族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。“啊,请你等一下!“
安藤同学回过头去,手里的肉包还剩最后一口。他把那一口迅速地塞进了嘴里。
“托你的福,”这时,上班族说,“托你的福,我上个周末终于去买了电饭煲……”
这时,上班族是看着安藤同学的。他一直都驼着背、低着头,但这是他是抬头挺胸地看着安藤同学的。他背着便利店的灯,但他的眼里有闪光。
安藤同学看着那闪光,想到了他曾经的那个小叔叔。他想到他小时候的那个下午,他的小叔叔一个人坐在客厅里,明明是坐着的,却又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。他想到他的眼睛。他想到到那双眼睛里令他苦恼、令他恐惧的东西,想到噩梦……
不,安藤同学什么也没想到,他只想着眼前的这个上班族。他眼里的闪光微弱且短促,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。但安藤同学看见了。他看见了,再也不恐惧,再也不烦恼了。便利店旁盛开的樱花飘浮在夜色里,但上班族已经稳稳地落在地上了。



安藤同学心想:太好了。他想,太好了。虽然他还没真的搞清楚上班族到底在说什么,甚至不是真的明白自己的想法究竟有什么含义。但他仍是看着上班族,一心只看着他,一边在想:太好了。
他正是由衷地这样想,并由衷地感到喜悦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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